这是陶渊明《归去来兮辞》里的话,字面意思极为浅显,大概是“过往已不可改变,未来尚可企及,确实入迷途(指入仕)但不算太远,才觉悟现在辞官的选择对而昔日入仕错”。
从字面看,似乎满满都是陶渊明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人生豁达,但单从字面理解却远远不够。好了,先让我们思考几个问题吧。
陶渊明是无意仕途之人吗?
人们难免会想,能写出“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必然是淡泊名利、无意仕途之人。可事实真是如此吗?二十岁时,陶渊明就开始了游宦生涯,先后任州祭酒、州主簿,入过桓玄的幕,做过刘裕的参军。四十岁时,陶渊明以为终于遇到了明主刘裕(南朝宋开国皇帝),可以让他成就一番事业,他鸡冻的在《荣木》诗中说“四十无闻,斯不足畏,脂我名车,策我名骥,千里虽遥,孰敢不至”,诗言志,陶渊明在诗中表达了强烈的功业心,由此可知他绝非无意仕途之人。
陶渊明是缺少入仕机会吗?
陶渊明生于东晋末年南朝宋初年,那是个讲究士族门阀的年代,而陶渊明出身虽说不是王谢这样高门大阀,但也绝非寒门庶族,陶渊明曾祖是东晋著名大军阀陶侃(对,就是那个爱搬砖的大司马陶侃,陶侃和清新庾开府的庾氏交好,始终压制着东晋皇帝和王家),陶渊明祖父是武昌太守,陶渊明父亲是姿城太守,陶家也是士族阶乘。陶渊明本人也颇受士族的认可,当时王家的嫡系子弟王弘(王导曾孙,刘裕时的一品大员)担任江州刺史时,曾亲自登门拜访,被陶渊明拒绝后,王弘摆酒引诱,以期一晤,席间量脚做鞋,席后让自己儿子门生抬轿送陶渊明。而要知道南朝宋孝武帝的表弟路琼之去见王弘的儿子王僧达,不仅被王僧达轻慢,而且路琼之走后,王僧达把路坐过的椅子都给烧了。在当时制度下,士族的认可可不是无足轻重的东西,那意味着有大把的机会可以入仕。
陶渊明写《归去来兮辞》的背景?
《晋书》说陶渊明“不堪吏职”,而陶渊明在最后的彭泽令任上的一件小事似乎为“不堪”二字做了注脚,在辞掉建威参军的那一年秋天,陶渊明的叔叔介绍他去当彭泽令,一上任,陶渊明就下令把公田全都种上酿酒用的秫谷,而他的解释是“令吾长醉于酒足矣”,在那个动荡的乱世,这样的县令只怕未见其贤。而很快,督邮来县里检查工作了,小吏提醒陶渊明要束带相见,陶渊明立马就火了。想想也对,王谢子弟都要为陶渊明抬轿,督邮这样的寒门小吏能让陶渊明穿戴整齐的去见?于是就有了那句脍炙千年的“吾不能为五斗米折腰”,后世之人只知赞叹陶渊明的气节,却忽略了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原因只是不能“拳拳事乡里小人邪”,只是作为士族不能向一个寒门低头的傲慢而已,全与气节无关。
弄清了这些问题,再来看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中与楚狂接與“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几乎相同的感慨,其中包含的失落、失望之意,并不难看出。以上观点仅代表个人,姑妄言之,姑妄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