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丽人生》是一场喜剧,从一场悲剧变成了喜剧。
悲剧的事实被潜移默化地改变了。
电影的灵感来源,是一位二战集中营幸存者写的自传《最后,我击败了希特勒》。作者鲁比诺·萨尔摩尼用诙谐幽默的语言来描述悲惨的集中营生活,他认为自己成功地走出集中营并娶妻生子,有了美好的生活,这等于是破坏了希特勒的邪恶计划。
他在某种程度上打败了希特勒,这个结果是一个喜剧。
片名的灵感来源于列夫·达维多维奇·托洛茨基,在得知斯大林下令要杀掉自己的时候,他说:“无论如何,人生都是美丽的。”
他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死亡的悲剧,被他曾经美好的年华所淹没了。释怀了悲伤的部分,剩下了快乐的光影。
到了电影中,所有的“悲”,不但是用“喜”的方式表现,而且也被转换成了“喜”。
开场的场景绝对是经过精心设计的。
因为车子刹车失灵,罗伯托·贝尼尼饰演的犹太青年圭多被误认为是意大利领导,“麻烦让开”的手势被误认成纳粹的敬礼手势。
群众欢呼雀跃,迎接不速之客的到来。
明明是意大利法西斯的崛起,黑暗悲剧的来临,却因为嘲笑和讽刺,变成了喜剧。
这也奠定了全片的黑色喜剧的基调。另外汽车的失灵为后面的情节埋下了伏笔。
圭多和女主角多拉的遇见。
多拉从谷仓二楼不小心掉了下来,这是一件不好的事情。
幸运的是圭多反应及时,接住了多拉。这可以看作是后面剧情的一次暗示,多拉从“高处”掉了下来与圭多亲密接触,也就是她脱离上流社会与圭多相爱。
一开始是患难,后来却是幸福与真情。
圭多的理想是自己开书店,果然犹太人大都是天生经商的材料。
只不过他要申请开店的时候却被负责审批的鲁道夫蔑视并拒绝。
有理想却不能得志,这是令人失望的事情。
但经过罗伯托·贝尼尼的戏剧化处理,办事不公正的鲁道夫得到了惩罚,观众没有感到失望,反倒是喜笑颜开。
开不成书店的圭多只好去当服务员,工作中他得知罗马派来了一个督学来视察学校。
想起女神多拉在学校里任职,圭多想到了一个表现自己的点子。
于是本来是督学前来向小朋友们宣扬种族主义的道德沦丧,被半路杀出的圭多渲染成了取悦小孩子的儿童欢乐剧场。
这么演的意思好像是说,希特勒的种族主义是低龄的,幼稚的。
等圭多终于争取到了和多拉的第一次非正式约会,糟心的事情扑面而来。
多拉的裙子破了,两人成了落汤鸡,狼狈不堪。
本来是一场失败至极的约会,圭多的心情却一直好得不得了。一系列的“巧合”逗乐了多拉,即便圭多说出了那段如饥似渴的经典表白台词,多拉也表现得十分大方。
如果不是因为喜欢上了圭多,她势必是两三个巴掌予以回应了。
可多拉毕竟是上流社会的人,在三四十年代,她的婚恋自由难免会受到约束。
圭多再怎么乐观,也得接受多拉要被安排嫁给权贵的事实。
多拉和未婚夫宣布订婚的晚宴,眼看就要成为圭多的心碎之夜,没想到神奇的事情又发生了。
充满虚情假意的订婚宴最终变成了一场闹剧。
可能有观众角色这段情节太假了,圭多这么一个小人物,是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拐跑“公主”的。
但其实全片的荒诞情节都有一个合理存在的理由,详情最后会聊到。
全片的下半部分与其说是悲剧,不如说是一场大型惨剧。
圭多被抓进了纳粹集中营,集中营生活有多凄怆,就不必多说了。
在绝望的时刻,圭多的儿子乔舒亚眼中却充满了希望。
圭多把集中营包装成了一场游戏,本来还纳闷的乔舒亚逐渐投入到了游戏当中。
既然是玩游戏,又怎么会感到苦呢。
圭多用伟大的父爱阻止了黑暗对乔舒亚的侵袭。他的故事告诉了世人,父亲的一大责任,是保护孩子纯真无邪的精神世界。
他成功了。
惨剧扭转成了喜剧。
罗伯托·贝尼尼在集中营部分实现了演技爆发,他“苦乐合一”的表演堪称是神乎其技。
被送往集中营途中,为了安抚乔舒亚,他努力地喜笑颜开。一半黑暗的灯光影射着他内心的恐惧,他大笑的时候,笑出了一种无奈的感觉,配合其他被捕者苍白的面孔,场面沉重而惆怅。
圭多在集中营遇上那位相熟的德国军医,以为自己有了救星,等着救星施以援手,却得知一切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之时,罗伯托·贝尼尼直接用演技诠释了圭多的心理状态——心里面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崩腾。
巨大的心理落差把影片的悲凉情绪推到了一个高点,即便如此,圭多还是用一己之力扭转局面。
他把音乐对准了窗外,为妻子放歌,惨无人道的集中营居然变得浪漫了起来。
结局自然是全片最让人痛心的部分。
没有这个真实而残酷的结局,《美丽人生》可能就不会成为经典中的经典,并且在豆瓣Top250榜单排名第五。
明明最后是彻底的悲剧,怎么又变成喜剧了呢?
对懵懂无知的乔舒亚来说,坦克真的出现的时候,那就是喜剧。
不可忽视的一个重点是,最后一句台词,揭示了整部电影的故事是由乔舒亚来讲述的。
父亲圭多的行为对他影响深远,这意味着,他有可能会模仿父亲为他做的那样,为观众制造了一个美丽的谎言。
这样一来,上文提到的订婚宴抢亲,以及圭多在集中营乱放广播却毫发无伤等一些看似不合理的情节,都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因为故事是乔舒亚讲述的,他用了一些“夸张”手法。
过度解读一下,圭多和多拉童话般的故事也可能是乔舒亚虚构的。
希特勒早在1935年就推行禁止犹太人与雅利安人通婚的相关法律,1939年后意大利作为法西斯国家也应该要配合执行。
就算圭多和多拉打破了门不当户不对的困难,也还得搞定律法上的问题,总之,他们要在一起,绝不是电影所呈现地那么简单。
如果你不愿意相信童话和奇迹,那圭多和多拉就根本没有在一起过,他没能抱得美人归,而是和另外一个犹太女子结婚,多拉只是作为朋友偶尔来看望他。可惜圭多真正的妻子难产而死,为了让乔舒亚相信他有妈妈,圭多编造了一个童话故事。
然后,乔舒亚改编了那个童话故事给我们听。
如果你相信乔舒亚的故事,那圭多和多拉就真的曾拥有过一段幸福的日子。
一如圭多那舍友提到的“叔本华的魔法”,意志决定一切。
“叔本华的魔法”是真正贯穿全片的命题,影迷众说纷纭的猜谜游戏应该更多只是为了铺垫那德国军医的情节,有资料说导演本人都说最后那谜语只是为了反映战争的荒谬,没有确切的答案。
战争只是故事的大背景,主题核心不是讲战争,而是讲如何(用乐观的态度)面对悲剧,如何把悲剧变成喜剧。
叔本华的理论是一个出发点,“我想怎样,就怎样。”
我想睡着就会睡着,我想娶妻生子就会娶妻生子,我想战争变成游戏那战争就是在玩游戏而已。
当然这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这是思想的功夫,要认真,要运用精神力量。
圭多正是运用了“叔本华的魔法”,用意志和行动让乔舒亚相信,给予了乔舒亚一个美丽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