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下围棋的时候,在疲惫之时,由于懒得思考,总是有意无意之间随手丢一粒闲子,放在可有可无的地方。我不会考虑到几十手之后,这粒子会起到什么作用。下棋是一种消遣,如果太在乎输赢,就失去了享受的过程。人生如棋,偶尔把自己丢给一段闲暇时光或闲暇的地方,也算人生之一幸。
请你把闲暇之手指向庞大的中国版图。指向长江和黄河之间,指向秦岭之东,指向淮河之西,指向荆楚诗韵和中原古风接壤的地方;那儿有水,迤逦两千,蜿蜒东去,那就是淮河水;那儿有山,绵延八百,云遮雾罩,那就大别山。那河里流淌的是中华文明之精隨,那山里浸透的是英雄之鲜血。淮河是华夏文化摇篮的摇篮,而大别山诞生了中国革命英雄的英雄。这不是我的妄言,打开历史的篇章,拂去岁月的封尘,你会蓦然发现:淮河流域诞生了中国最厚重的历史文化,走出了中国古代最具代表性的思想精英;大别山作为鄂豫皖革命根据地的核心地带,走出了中国最多的红军和最多的将军。
我说的这个地方,名字不算响亮,但它叫信阳。信阳:顾名思义,古义我不解释。那就是诚信、阳光。在信阳的浉河边,有一座标志性建筑,叫茗阳阁;有一个社区,叫茗阳天下。茗:茶也,阳:信阳也。合起来解释应该是:茶的信阳,名扬天下。那茶的名字倒很响亮:它叫信阳毛尖。
我不解释信阳毛尖,我没资格。因为茶圣陆羽替我解释了;因为占天下八斗之才的苏东坡替我解释了;因为大唐的武则天也替我解释了。更因为100多年前的巴拿马金奖荣誉也替我解释了。据说当初我国荣获巴拿马金奖荣誉的,茶里只有信阳毛尖和西湖龙井。我之解释信阳毛尖,尤如当年李太白登上黄鹤楼,苦叹一声:“眼前有景道不得,崔灏提诗在前头。”
那么我就斗胆解释一下信阳菜吧。信阳菜之名不及信阳毛尖,也不及信阳的鸡公山那么有名,因为鸡公山好歹还占中国的四大避暑胜地之一。也不及南湾湖那么有名,因为南湾湖好歹也算中国江北第一湖。信阳菜没历史,没文化,也没章法,唯一的特点就是土。土得掉渣,土得朴素,土得古拙,土得出新。土得让人食之流连忘返,土得色香味形都乱七八糟。信阳菜的脱颖而出、异军突起纯粹是一种意外。意外到居然在省会郑州遍地开花,意外到居然在首都北京遍地开花。信阳菜没有本土文化,因为信阳的气候、地理位置、历史文化都被边缘化了。它被中原文化边缘了,它被荆楚文化边缘了,它被皖徽文化边缘了。这是信阳的悲哀,同时也是信阳的惊喜。因为边缘,所以融合;因为失落,所以自立;因为无中,所以生有。古代信阳唯一的交通就是淮河水运,那么只能导致名震天下的淮扬菜和安徽土家菜逆流而上,从扬州,从蚌埠云涌信阳。因为信阳头枕中原古风,脚踏荆楚诗韵,那么岂有中原豫菜和荆楚的湘、鄂菜不来信阳集结之理?信阳菜确实没文化,但它集了鄂豫皖及周边各家之大成,然后融会贯通,是不是自成一家了呢?信阳由于地理位置和气候适中的独特性,导致它的食品原料想不天然想不环保想不好吃都难于上青天。加之信阳山青水秀,儿女灵巧,会吃会喝会享受,又会交结天下朋友,信阳岂有不出菜系之理?
信阳是豫南,但它的菜与豫菜基本上不咋沾边,所以它叫:“信阳菜”。就像“毛家菜”之于“湘菜”,就像“潮州菜”之于“粤菜”,就像“眉州菜”之于川菜。所以我们只能称它为“中国信阳菜”。
前不久《人民日报》称信阳是落在豫南山水间的一颗棋子。那么我本人就是遗落在信阳山水间的一粒闲子。信阳的特点在我身上体现十足,怎一个“闲”字了得。信阳这些年斩获许多荣誉称号:什么“最美丽的城市”;什么“最宜居的城市”;什么“最休闲的城市”。这些都不是空穴来风,毫无依据。什么机构评定的我权且不去追究。但“休闲”,我觉得恰如其分。
据了解,休闲之都重庆和成都两市的麻将、扑克桌加起来,还不及信阳一个小市多呢。
信阳市的餐和饮之丰富,之密集,几乎无有能望其项背。无街无巷无家没餐馆茶馆餐摊茶摊餐桌茶桌。甚至你走进任何一个村庄,任何一片山坡,任何一条河边,都有餐和饮整齐的摆在那儿等你品尝。既然身在信阳的山水田园之间,那就入乡随俗,有鸟鸣而听,有花开而看,有鱼游而观,又有餐有茶,那就更是责无旁贷的尝之品之吧。于是乎,天地间人世间的大美,就从信阳的茶中云涌而出,激荡心胸,让你豪情万丈,壮怀激烈去吧。
还有许多要说的,因为时间关系和手机没电了,我只能暂停。要说的是,我从省城来信阳暂住瞬间就三二年了,这儿是我的老家,我对这儿的人文地理也是略有所知的,也曾为信阳写过一些不三不四,乱七八糟的诗歌文章。但信阳真是个被遗忘的地方,因为它没有现代的文化和经济支撑,新中国成立后数年来无论在各个领域,几乎没有出现过一个像样的人物,没有出现过一个像样的事件,不知道这是人为造成的还是被边缘化的结果。我目前在这儿隐居,因为我不需要文化,因为这个地方似乎也不需要文化。所以,就让我这粒闲子丢在这山水间吧,如果还有比我更闲的上帝之手,请夹起我这粒闲子,把我丢在更远的地方,让我去尽情逍遥,让我在逍遥中老去。在江湖,在闲山淡水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