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妹妹是双胞胎，出生在遥远的小山村。我们五岁那年，爸爸失脚坠入山崖离我们而去。为了我和妹妹，妈妈一直没有改嫁，艰难的拉扯我们。小时候，妹妹是个开朗活泼的小女孩。我们形影不离，一起读书，一起放牛，一起割草，她银铃般的笑声，伴随着我们整个童年。读小学时，我心里总有一个疑问，为什么我是哥哥，总比妹妹矮呢？妹妹做起事来也像姐姐一样。我们带到学校的午饭，她总是吃一点点，让我吃饱。我作业不会做了，就问她。妹妹十岁就开始帮妈妈操持家务。我则仍是个懵懵懂懂的长不大的少年。升初中那年，妈妈说，实在供不起两个孩子上学，女孩子家读多了书也没用。妹妹没有说话，眼睛噙着泪花点点头。我知道妹妹很爱读书的，就说妹妹成绩比我好，读书一定会有出息。妈妈叹口气说，有条件她也不想这样。从那以后，我到县里住读，和妹妹见面少了，心里总是很想念。妹妹不久就在镇上的砖厂上班，赚了工钱供我上学。我放假回来，看见妹妹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稚气，像个小大人似的，问东问西，一会给我掸掸肩上灰，一会又翻我的书包，问差不差学习用具。然后把我带回的脏衣服洗的干干净净，真像是个姐姐。大学毕业那年，妹妹二十四岁了，在农村已经错过了最佳谈婚论嫁的年龄，农村的剩女比城里的剩女更愁嫁。妈妈草草地给妹妹，应下一门不称心的婚事。妹妹准备结婚的时候，我回家来，我心里明白，妹妹是为了供我读书，才一直未出嫁。我用勤工俭学赚的钱，给妹妹买了一个金手镯。婚礼那天，我看见妹妹婆家陈旧的房舍，破败的院落，心里酸酸的。心里隐隐飘出一丝对不起妹妹的不安。凭妹妹的相貌和文化，应该找一个更好的婆家。我到省城科技园找了一份工作，没几年升了部门主管，成家立业。我和妹妹天隔地远，心里总是挂念她过得好不好，打电话问的时候，她总是说自己过得很好，不必为她担心。我媳妇邢媛媛生小刚那年，把母亲接到城里带孙子。母亲说妹妹过得不好，一直没孩子，女婿有打老婆的恶习。刚结婚妹妹挨打还跑回娘家诉苦，时间一长就逆来顺受了。我得知妹妹的窘境，内心惴惴不安，可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帮她。小刚四岁时，老家带信来，说妹妹神情恍惚，满嘴胡言乱语，到医院看了，患了间歇性精神病。夫家说已经离婚了，让妈妈去接人。我陪妈妈去接妹妹。见到妹妹时，妹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手上带着我送的镯子，竟然不认识妈妈和我。妈妈一个劲地抹眼泪。我看妹妹被折磨成这样，怒火中烧，打了妹夫一顿。事已至此，我和妈妈只得把妹妹接回城里。到家后，妈妈给妹妹洗了澡，换了邢媛媛的衣服。妹妹突然叫妈妈，搂着妈妈嚎啕大哭，我和邢媛媛在边上，看着催人泪下。我带妹妹到精神病医院去看，医生说是轻微的间歇性精神病，按时服药，不受刺激一般不会发。过了几天，妹妹的精神好起来，跟正常人差不多了。她话也多了，还主动的做家务。对嫂子恭恭敬敬，还有点讨好的味道。她似乎知道自己寄人篱下，要跟嫂子搞好关系。邢媛媛看妹妹日渐好转，反而忧心忡忡，老跟我念叨，一直这样住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只得好言劝慰，先住一段时间，再想办法。邢媛媛从心里有些嫌弃妹妹，无论妹妹怎么做她都不满意。不是说菜炒得不好吃，就是说不讲卫生，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我只得从中打圆场。有一天，邢媛媛下班，看见妹妹在给小刚喂饭，大发脾气，责怪妈妈不该让病人给小刚喂饭，一把夺过碗，把饭到了，从新盛饭，把小刚抱到里屋去喂。妹妹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了，愣了半天没吱声，很久才缓过来劲来，跑到里屋哭了一晚上。我说邢媛媛太过分了，她默默的听着，两个人呕了一晚上气。第二天，我看见妹妹眼光呆滞，嘴里反复念叨什么，就过去劝慰她。我突然听清了她念叨的话：“我要是读书，比哥哥还有出息。”我眼泪夺眶而出，心如刀绞。原来这是妹妹的一个心结。谁说不是呢，如果当年不辍学，命运将是另一种安排。我把妹妹送到医院，治疗了一个星期，才恢复了正常。那天，我接到电话，说妹妹从凉台上掉下去了，我一下子吓蒙了，那可是六楼啊，只怕是凶多吉少。我赶到医院时，妹妹已被送到医院的太平间。我趴在妹妹身上哭了一个小时，我的妹妹，你怎么命这么苦！原来小刚在凉台上玩，不知怎么就爬到凉台晒衣服的架子上了，我妈妈看到时，小刚卡在那里，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妈妈就喊妹妹。妹妹身子探出大半，才够着小刚，她用尽力气把小刚往凉台里一甩，自己却失身坠落下去。我把妹妹唯一的一张在读书时的登记照，放大后，用一个精致的相框装上，放在我的写字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