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怀念旧时美好么?春风花堤,燕子柳溪。桃林红胭,流莺飞时,而你恰逢花季。
有时英雄和常人没太大区别,都会迟暮。站在末路回望敕勒川,恍惚梦回阴山下,蓝天辽阔,青山绵亘,沃草无边。清风吹过,浪动大地,牛羊若隐若现。富饶的北国草原风光,如今尽是旧梦,哪怕你曾是盖世英雄。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北朝民歌•敕勒歌
敕勒歌为鲜卑族民歌,意境壮阔,豪情粗犷,慷慨中流露着悲凉,背后有段极其惨烈悲壮的故事☞ 高欢和宇文泰的草原霸主之争……
公元546年,南北朝对立中。南朝宋齐梁陈,正轮到萧梁坐庄;北方东西魏对峙,此时,东西魏已经相互攻伐多年。东魏皇帝高欢,西魏皇帝宇文泰,双雄争霸,逐鹿北方。
高欢出身兵户之家,脚踏沃土,手握精兵。西魏国土、兵将、粮草则全面被碾压。然历史发展有时很诡异,西魏枭雄宇文泰就是打不死的小强,且逐渐坐大。东魏则势力渐颓。
546年前,东西魏有过四次大战:
①潼关之战丨公元536年,西魏大胜。
②沙苑之战丨公元537年,西魏大胜。
③河桥之战丨公元538年,宇文泰差点被俘,东魏大将高敖曹则战死。东西魏互有胜负。
④邙山大战丨公元543年,东魏大胜。
高欢坐镇晋阳(今太原),本打算以河东为前哨,据而灭掉盘踞长安的西魏。不料西魏先驻进河东,把河东变成军事堡垒,来敌可防御,出兵可进攻。为避免步步被动,高欢必须收复河东,那么他必须先拿下玉壁城。
高欢摆师玉壁城下。这是高欢和宇文泰人生最后一战,最终谁是北方霸主,一战决天下。
公元546年十月,北国风霜肃杀,黄河呜咽。
玉壁城是西魏抵御东魏的军事前沿重镇,东魏势在必得。高欢集结10万大军直捣玉璧。迎战的就是后来名震天下的西魏名将韦孝宽。
关中贫瘠,宇文泰无兵可调,只好要求韦孝宽坚守玉璧城,同时招募后备兵源,连家兵都招进来了。韦孝宽只有不足1万兵力,不只是死磕,韦孝宽还逮着高欢死杠……
高欢在城外大筑土城,以占居高临下之位;韦孝宽就在城内筑木楼。你筑我也筑,反正就要比高欢的土城高一截……
高欢在城外广挖地道。你挖我也挖,韦孝宽就在城内大挖地道,挖到不期而遇,就投放柴草,火烧地道里的东魏军……
高欢紧急调来大型攻城冲车;韦孝宽就紧急制作巨型布幔,你刚我就柔……
高欢来个"汾河抽水",截断河流让玉璧城无水可取;韦孝宽就在城内大挖深井……
韦孝宽和部下众志成城,昼夜瞭望敌情,你攻我就战,你退我就守。任凭斗智斗勇,高欢攻不进,困不死;强攻不下,火攻不行,水攻不成,偷袭无效;劝降失败,再用离间计,离间失败再威胁……高欢苦战50多天,拿着韦孝宽一点招没有,东魏还损伤7万兵力。
最终玉璧城没拿下,还被韦孝宽夺了城外土山。高欢郁郁寡欢,恼羞加郁闷,他病倒了,只得接受兵败事实,仓惶退军……
纵然雄心壮志,智算无敌,可智能使尽,高欢只有接受命运。东魏残军仓惶撤退,很多阵亡将士来不及安葬,只好草草聚拢埋在一个大坑。此情此景,壮志未酬,尽是余悲。
自知今生再也无法灭掉宇文泰,更别提一统天下的伟业,高欢心生悲怆。山水间阔,茀道难行,高欢发现天下太大了,自己却无路可走了,只剩人生归途……
战场无情,杀人诛心。高欢忧愤而病,韦孝宽军中更是传出高欢中箭的消息。此时惊魂未定的士兵深知大势已去,士气颓废。为稳定军心,高欢强打精神,带病升帐会见部下。
高欢和大将斛律金一起高唱游牧民歌《敕勒歌》: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底见牛羊。
君臣一唱一和,全体将士跟唱,鲜卑语唱词悲壮苍凉,歌声响彻苍茫大地。敕勒川的沃野,美丽而辽阔,牛羊满山坡,家乡的美景仿若眼前一一再现。那里是游牧民族最美的家园,那里寄托着士兵们最美的愿景……
几十年的征伐,几十万将士埋在茫茫大地。眼前万里山川,头上尽是白发。一代枭雄,一生征战,到头来最让自己感慨的,或许还是那片平凡又美丽的敕勒草原。
两个月后,北方一代枭雄高欢,繁华过后终化敕勒川一抔黄土,生命定格在52岁。
《敕勒歌》流传千古,它是美丽的家乡,它是美好的向往。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