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要旨：

凡在斗鱼直播平台上进行直播的主播均要与斗鱼公司签订《斗鱼主播协议》，该协议第6条约定主播在斗鱼平台直播期间产生的所有成果的知识产权、所有权及相关权益，由斗鱼公司享有。由上述约定可知，主播与斗鱼公司之间虽然并无劳动或劳务关系，但主播系为斗鱼公司创作涉案视频，斗鱼公司作为涉案视频的权利人，享有相关权利，亦应对因涉案视频产生的法律后果承担相应责任。

北京互联网法院（2018）京0491民初935号民事判决书

北京知识产权法院（2019）京73民终1384号民事判决书

一 案情简介

音著协是经国家批准成立的、中国大陆地区唯一的音乐著作权集体管理组织。根据音著协与歌曲《恋人心》的词曲作者张超签订的《音乐著作权合同》，音著协可对歌曲《恋人心》行使著作权提起本案诉讼。

斗鱼公司在未征得歌曲《恋人心》词曲作者及音著协许可和支付相关著作权使用费的情况下，在其经营的斗鱼直播平台上使用音著协管理的《恋人心》歌曲，提供在线播放和在线传播服务，侵犯了著作权人的合法权益。

音著协通过选择涉案典型歌曲诉讼的方式来揭示问题和主张权利，并非仅仅为了涉案的个别歌曲获得经济赔偿，而是希望凭借本次诉讼促使斗鱼直播平台自觉守法经营并整体解决海量音乐作品的合法使用问题。音著协现根据法律规定追究斗鱼公司的侵权责任，恳请法院支持。

（图片引自网络）

二 诉讼请求

音著协诉讼请求：

1.斗鱼公司在其经营的斗鱼直播平台上停止使用涉案歌曲《恋人心》；

2.斗鱼公司赔偿音著协涉案歌曲著作权使用费3万元；

3.斗鱼公司赔偿音著协为本案支出的合理费用12,600元。

三 被告反驳意见

斗鱼公司辩称：

一、涉案视频是主播制作并上传、自动保存在平台上的，在此过程中斗鱼公司仅提供了中立的技术、信息存储服务，不构成共同侵权、帮助侵权和单独侵权。

二、斗鱼公司对涉案视频作品在线传播的发生不存在任何过错，事前进行了合理审查，事后也采取了相应措施。斗鱼公司运行的斗鱼直播平台注册用户已达2亿多，因直播行为特性，斗鱼公司事先不知道也无法知道涉案作品是否会构成侵犯他人音乐作品著作权。

三、斗鱼公司未因涉案视频作品的在线传播获益。至于部分观看直播的观众随机对主播进行礼物打赏，完全出于对主播个人的喜爱与支持，这种支持是经过长时间观看主播的直播，因被主播的个人魅力、日常直播风格所吸引而形成的，而非因涉案歌曲。斗鱼公司并未因涉案行为获益，即使存在部分收益，该收益也是斗鱼公司以技术服务成本换取的对价，为合法所得。

四、音著协是否享有涉案歌曲《恋人心》的相关权利并不明确，其起诉主体并不适格。音著协提供的涉案音乐作品的证明为网页截图，无法确认真实性。

五、音著协主张的音乐著作权使用费标准过高。且涉案歌曲《恋人心》在涉案视频作品中占比较小，仅是播放了一小段、唱了几句。涉案侵权行为轻微，并未给音著协造成重大损失或其他不利影响。

四 判决结果

一审：自本判决发生法律效力之日起十日内，斗鱼公司赔偿音著协经济损失二千元及因诉讼支出的合理费用三千二百元。

二审：驳回上诉，维持原判。

五 案件分析

《中华人民共和国著作权法》第十条第一款第（十二）项规定，信息网络传播权，即以有线或者无线方式向公众提供作品，使公众可以在其个人选定的时间和地点获得作品的权利。在斗鱼直播平台上存储的涉案视频中存在未经权利人许可播放《恋人心》歌曲的内容，公众能够在个人选定的时间和地点通过登录斗鱼直播平台进行浏览、观看、分享，属于未经许可对涉案歌曲实施的信息网络传播权行为，侵害了权利人对涉案歌曲享有的信息网络传播权。

斗鱼公司主张，主播为涉案视频的作者，斗鱼公司通过合同转让行为取得涉案作品的有关著作权，合同转让行为不构成侵权，斗鱼公司没有涉案视频的参与创作，也没有提供任何内容，而是由主播制作并上传自动保存于平台上，斗鱼公司仅提供信息存储服务，并事前进行合理审查，事后采取合理措施，在整个过程中，斗鱼公司均未获益且没有获益可能。

根据本案查明的事实，凡在斗鱼直播平台上进行直播的主播均要与斗鱼公司签订《斗鱼直播协议》，协议第6条约定，主播在斗鱼平台直播期间产生的所有成果的全部知识产权、所有权及相关权益，由斗鱼公司享有。由上述约定可知，主播与斗鱼公司之间虽然并无劳动或劳务关系，但主播系为斗鱼公司创作涉案视频，斗鱼公司作为涉案视频的权利人，享有相关权利，亦应对因涉案视频产生的法律后果承担相应责任。斗鱼公司为涉案视频这一成果的权利人，涉案视频存储于斗鱼公司的服务器中，在斗鱼公司的控制下向公众传播，斗鱼公司应当对涉案视频存在侵权内容应承担的责任。最后，关于获益问题，斗鱼公司否认其与主播之间存在分成情形，本院认为，斗鱼公司作为涉案视频的权利人，在涉案视频中存在侵权内容的情况下，应当对该行为承担侵权责任，至于其与主播之间就涉案视频是否存在收益分成，不影响侵权行为的认定，也不影响侵权责任的承担。斗鱼公司直接提供了包含涉案歌曲《恋人心》的涉案视频，侵害了音著协享有的信息网络传播权。

六 律师说法

本案斗鱼公司侵犯歌曲《恋人心》信息网络传播权的事实没有争议。只要播放的歌曲体现了主要部分（或者核心部分），即便是不完整的播放，仍然构成侵权。本案较为特殊之处是法院判断的侵权的角度与以往的案件有所不同。一般直播平台为了确保利益，在约定知识产权条款时，会在《用户服务协议》或《直播平台协议》约定直播时产生的内容归属平台所有，甚至包括后续改编、开发等派生权利。这种约定看似平台占了便宜，但是，一旦平台主播创作的作品本身存在瑕疵或存在权利不完整的情况，会给平台带来大量的侵权诉讼。

如本案一样，主播未经著作权人许可直接播放歌曲或者未经权利人许可播放某影片片段或者画面等，均会造成创作的作品本身存在权利瑕疵的情况。若平台使用或者占有存在版权瑕疵的大量作品，作品的著作权人及相关权利人一旦发现其作品未经许可被他人使用时，著作权人或者权利人会直接起诉平台，而不是主播。本案的典型意义在于，以直播为主营业务的网络平台公司，在享有其签约主播直播成果的知识产权和商业利益的同时，还应为签约主播未经授权播放他人音乐的行为，承担相应侵权赔偿责任。[1]

从公司运营角度，对于用户在直播平台分享上传的作品，公司仅需要在《用户服务协议》中约定，享有非独家使用许可的权利，同时约定授权范围、期限、具体权利等内容。如果考虑后续会涉及转授权问题，也可以进一步约定多层级的转许可权利。虽然，该方式无法百分百避免侵权问题，但可以避免将平台直接认定为直接侵权责任人，从而降低平台运营风险。